民国十六年的上海,黄浦江的风裹着胭脂香与硝烟味，吹不进百乐门的雕花门楣，却总在林晓璐水袖翻飞时，搅乱她眼底藏不住的春色，她是台上最耀眼的角儿，《牡丹亭》里的杜丽娘仿佛在她身上重生，一颦一笑皆是江南烟雨酿出的诗；而他，方翊蘅，是坐在包厢最暗处的北洋军阀少帅，腰间别着冰冷的手枪，目光却只追随着她转身时那抹惊心动魄的回眸。
那时的苏州河畔,总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，他会在散场后等她，从怀里掏出西洋进口的胭脂盒，塞进她微凉的手心：“晓璐，这胭脂配你，比画里还好看。”她也会在他宿醉时，笨拙地用热毛巾擦他额头的汗，像哄孩子似的念戏词：“方翊蘅，你醒醒，我给你唱《游园惊梦》。”她不信林父死在方家枪下的血海深仇能压过两颗心的靠近，他亦不信，军阀少帅与梨园名伶的缘分，会被世仇轻易斩断。
可命运从不开玩笑,一纸婚约从天而降，林家为攀附权势，将她许给方翊蘅的副官，祖父的耳光扇得她嘴角出血：“你爹死在方家枪下，你倒好，要去仇人家里当少奶奶？”消息传到军部时，方翊蘅正握着钢笔，墨水溅了满桌，却无人敢问——那个总在戏台下等他的姑娘，怎么就成了“攀附权贵”的戏子？
他等来的,是她的婚礼，那天她穿一身红嫁衣，走过百乐门的长廊，像被命运推着走的木偶，他拦在轿子前，当着全上海名流的面，将她送的胭脂盒摔在她脚边，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：“林晓璐，你的戏演得真好，连攀高枝都演得这么真。”她没哭，弯腰捡起胭脂盒，盒盖裂了道缝，像她碎成渣的心。
一别六年,苏州河的水还是那么浑，她不再是唱《牡丹亭》的名伶，从苏州河捞起破碎的名声，在法租界的“夜来香”跳起了“罪之舞”，舞池里的男人为她疯狂，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每一次旋转，都是为了台上那个叫方翊蘅的男人——如今他已是上海滩说一不二的军阀，而她，是他眼中最“下贱”的舞姬。
她知道他每晚都会来,坐在当年那个包厢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，她在他面前转圈，裙摆扫过他腰间的枪，像当年水袖扫过他的领口，只是这次，眼里没有笑，只有淬了毒的恨，她偷他的军备地图，勾结他的对头，甚至在他酒里下药，只为让他身败名裂，可有一次，他喝醉了，在包厢里喃喃念她的名字：“晓璐，你回来好不好？我错了……”她站在门外，握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，眼泪混着胭脂，滴在地板上，像一朵开得绝望的红花。
六十集的烽烟里,胭脂泪染透了罪孽，也洗净了误会，当方翊蘅发现当年的婚约是林家被逼无奈，当她手臂上那道为救他留下的刀疤暴露在阳光下，当他在法租界的枪林弹雨里把她护在怀里，她终于笑了，像六年前那个唱《牡丹亭》的姑娘，只是这次，眼里有了泪，也有了光。
原来有些分离不是背叛,是命运开的残酷玩笑；原来胭脂再浓，也盖不住心底的爱；原来所谓的“罪孽”，不过是两颗在乱世里相依为命的心，方翊蘅说：“晓璐，这次换我来为你画眉。”林晓璐靠在他怀里，轻声说：“好，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。”黄浦江的风吹过，带着胭脂香，也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团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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